空有其形,内无所表。

【FWV】【42组】 第一章 这个谜题 不太好

女性英灵看向远方,这是片熟悉而全然不同的土地。

 

比起纤细这种软弱的形容词,对那个女人更贴切的形容倒是“不带一丝多余的东西”。长发包裹着身体,她纤长的脖子,深陷的颈窝,分明的锁骨,只在显得她的精干。和病弱的体态完全扯不上关系,她的骨架带着力道,带着干劲,带着一丝不苟的强势。所以她一如既往地观望,直到事情不得不需求她的干涉——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领主身体力行。当然,她同样不适用于高傲这个形容词,她只是极其理性地去对待事物,保持着身为女性的绅士风度,保持着所持身份的自尊。

与阿赖耶识签订契约,将自身置于英灵殿,以复制品的身份应圣杯之召唤以Rider的阶职现身。被抑止力选中的原因,她大抵心中有数,现在,承担责任,然后完成任务。所以她有着无论如何都维持常态,尽自身所能履行义务的准备。

 

“哒?”

长发被扯住,英灵低头注视着自己此次的御主——而对方只是继续自娱自乐地抓住一切他所能触碰到的东西——那是个整天只会到处乱爬的男性婴孩。

 

事实总是会出乎意料。

 

 

有人喜欢解谜吗。

那种每一个证据都端端正正摆在原地,排列整齐等着好事者挑选的谜题。不过当试图解开一个结时却总会有更多的结在那等着,解开更多的结或许结局仅能看到一个死结。那么,这还会是个吸引人的谜题吗。

当从者刚刚踏上那片已化为焦炭的土地,眼前所见不是谜题,而为密室——那种没有锁住尸体却锁住了谜题的密室。任何解谜者在解密之前,需找到对反设问,至少要明白自己的目的所在,谜底所指。但在这一片焦土上,没有谜面,皆为真相,即为空。

 

(图一)

 

魔力流转。

心脏在跳动,血液在循环,一切看起来都只是普通的人类婴孩,这个具备了一切生命活动特征的个体用毫不抽象的语言来形容,那就是抽离了灵魂,即使是魔术人偶也比他灵巧得太多。从彼此魔力的联系看来,对方的确是召唤自己前来的主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所属关系。圣杯会选中没有心灵的容器吗,答案是否定的——即使是容器,也是有“心”的容器。自己的御主只是器物罢了,满载与其小小的身躯不成比例的魔力,说是何时撑破爆裂开去都不为奇的程度。那是何其庞大的魔力,可又是何其腐坏的静止,不像普通的魔术师产生魔力那般生生息息,此处只有一汪仅仅不断消耗的死水。

那究竟是什么玩意——不,这不是个问题,只是结果。

在洞悉现况后,无可厚非的评语。

 

 

 

御主在眼皮底下咯咯地笑着,虽明知那只是毫无意义地肌肉运动,英灵情不自禁微微回以嘴角的勾起。

 

早前使用取向化构筑对之前照顾御主的自动人偶完成了解析,虽不是专业级的强化,可光是来自于她的祝福至少让自动人偶们在性能上有所调整。也是从人偶内部的数据中,英灵获取了有关御主的情报,但那也仅限于躺于床榻不得动弹之后的部分。注册于自动人偶内部标签的买家信息显示,其拥有者单名“塞缪尔”,没有姓氏,无法确认是否是真名或名字所属另有他人。据人偶提供的信息,这个男人的床侧从未有人驻足,几十年间到访者为零,本来意图从熟人入手探寻更多御主的讯息,现在倒是无从下手。

英灵并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念头,更别说是这种连面都没见过就独自死去,死前不省心地从英灵殿拉来别者然后自顾自留下烂摊子的主人。任意妄为也该有个限度,孤独一生死得毫无价值,唯一的奉献只是给了自己目前看来无所限制的魔力,能够自由利用来到现世的机会,去完成曾经的念想——当然,前提是自己拥有。

不是说对自己的魔力供给源的身份不感兴趣,只是没有什么强求的必要。结局已经出现,追求过程一点意义也没有,增加对于无法复生的陌生人的了解,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如果说现在这神秘的御主还有什么能勾起自己的兴趣,恐怕也只有他此刻的目标——几天前开始,这个空壳婴孩突然从满地胡乱瞎刨变成了有方向性地前进。内因没有改变的话,那就只能归于外因了吧。

虽然说猜想过是因为圣杯战争其余参与者的活动导致,但最初遇见某只乌鸦时,御主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是残存的记忆使然,还是遇上了什么不可知的因素,与其一直待在御主生前的工房里对圣杯战争纸上谈兵,出门见证一下这个空壳婴孩转变的原因,不失为停止原地踏步的方法之一。

英灵只是如此对自己说。

 

 

颗粒飘散,女人灵体化消失在视网膜前。

小小魔术师没有任何反应,哒哒地晃动脑袋,啪啦啪啦向前爬去。

 

 

 

 

 

 

讲真,伦敦真的是个挺不便宜的地方,即使提前不少时间预定了宾馆,仍然比国内的快捷酒店贵上十倍。不说酒店的价格,就是刚刚买的那瓶可乐也要两镑,简直和人民币的数字没什么区别——除了几近1:10的汇率。

 

“啊,好闲啊。”

秦玲玲躺在和如家的标准间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房间内,感受了一下床垫的柔软,盯着天花板瘪了瘪嘴。这个活泼年轻的女孩子顿了顿,然后无可发泄地在床上肆意地打起滚来:“好不容易来躺外国,现在都不能随便出门太扫兴了啊啊啊……”

 

“不过仔细想想,我出门面对那一群外国人,可没有信心语言水平能够流畅沟通对吧……”秦玲玲停下了暴动,这个还在上初中的魔术师开始百无聊赖地缓缓翻滚,尽量放空自己来排解无聊——女孩子的自言自语有时候充满了真相:“总不能全世界都说中文吧。”

她双腿夹住被子,伸展开手臂,扭着身子,少见地开始认真思考起什么,任凭感觉驱使动作,尽量让自己沉入思索。枕头早就被踹到了床下,床单揪向身体重量所指,她换了换舒服的姿势,再次瘪瘪嘴,不过也没人知道她现在的想法。也许是今天的晚餐,又或是别的什么。

 

“咚,咚。咚——”

没有什么节奏感的敲窗声。

 

秦铃铃没有移动身体,只是最小幅度地转了转脖子,看向窗户的所在。

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

英国的鸟类还是挺多的,即使是在伦敦这样的大城市,鸽子什么的仍然满地飞,成群结队一片一片,就和家门口的麻雀那样,一点也不躲避人类,反而自行为主般大摇大摆。听说今年冬天的英国是暖冬,松鼠也不愁找不到食物,一点也不像自己印象中那样身手矫健,一只只满嘴食物肥硕得不得了。现在即使窗台上出现那种又大又壮的松鼠抱着核桃在砸窗户,她也一点不会感到惊讶。

 

“咚咚——”

还是那个没有任何规律的敲击声。

 

秦铃铃举起伸直的双腿,一个惯性作用从床上一跃而起。说真的她还是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好奇心推动人类进步嘛。

对于窗户后会出现的东西,其实她什么设想都闪现过——但是当那个小小的身躯在用脑门撞击窗户的时候,这个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魔术师还是眯起了眼睛——这里可是三楼啊。

 

 

 

塞缪尔,先暂时这么称呼吧。

在这个虽说是暖冬但气温也只有一两摄氏度的一月,一个目测一岁的幼儿身着单薄地敲击你在三楼的窗户,嘴里哈出的水汽在窗户上凭空写下一串英文Samuel(塞缪尔),你的心里当然只有相对的一连串“什么鬼”。

无人知晓此刻一直灵体化跟在后面的Rider的神情,但是可以知道的是,那串英文是她坐在窗台上看到水汽时,鬼使神差就给写上去了的。真的是鬼·使·神·差,如果时间倒流再来一次她也许压根不会这么做。她先前就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姑娘,她注视着并无反应的御主,就这么刺啦一下……或许好几下,就给写了上去。

 

秦铃铃没有后退,只是被眼前这不合常理的景象震了一下。好歹是魔术师,说起诡异程度,还是先前的水母触手比较恶心。

确认好巴萨卡的确跟在自己身边,只是灵体化了而已,初中生魔术师握紧随身的红色珠链,伸手拉上了窗帘。

拉上了窗帘。

 

静默无声。

 

“咚!”

还是那个声音。

秦铃铃不为所动。

 

“……”

“…………”

“………………”

 

没能忍住的初中生借着气势拉开了窗帘——“你谁啊!”

 

新呼出的水汽上再次出现那一串字母Samuel(塞缪尔)。

大圣杯翻译器让英灵很好地理解了玻璃那一侧小姑娘的问话,作俑者Rider认为这仍然是一次鬼使神差的巧合,手指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划上了玻璃,还附带在结尾处添了颗小小的爱心。英灵面无表情地谴责自己,完全没有理由做出这种全然不符合自己性情的事情,她盯着自己的指尖,没想出个所以然。

而另一边,初中魔术师凝视着英文,她不太确定那串字母的意思,或许她压根没往那是名字的方向去想,此刻有点偷偷想掏出手机查查单词了。

 

有风袭来,不打卷儿直直吹过,呜呜勾起枯枝哗啦啦地清响,鸽子不为所动地悠闲散步,或有零星机智扑扇扑扇翅膀,从人像雕塑的头顶跳到了更低的底座。

伦敦的风已经吹断了这个从中国而来的魔术师的雨伞。刚来的时候她实在是不解为何漫天大雨却无人打伞,谁知伞柄主干竟硬生生被风吹折。秦谛嘲笑了她好一会儿怪力女——伞柄都能给折弯的大风,伞倒硬是没有脱手。对此,秦铃铃也用实际行动对哥哥的话语做出了反应,一如既往的绞首攻击。

冬天的冷风撩起婴孩前额的头发,鲜红的三划令咒暴露于视线之下。

两名御主的视线相对,虽然说不知道这是否只是一次巧合,毕竟那个没有灵魂的御主只是靠身体本能在行动,他张开双臂,向屋内的女生咧开嘴甜甜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魔术发动了,无需咏唱,刚刚还洁白如新的床单一下蓦地燃起火苗。

能感觉到,Berserker已经绷紧身体,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弓身暴起,对窗外的魔术师发动攻击。按现状来看,至少来自对方的攻击与窗户开启与否毫无干系。

咽了咽口水,秦铃铃像是回应般伸出双手,解除窗锁——不是出于对于笑颜的回应,不是出自善意的互动,她脑内纠结了好是半天,最终仍在犹豫之中搂起了这个向她索要拥抱的孩子。过几天想起这个动作,秦铃铃不用秦谛的嘲讽就能抱头后悔一下,不知道后悔什么,只是单纯为了后悔而后悔。毕竟,这个举动没给她造成任何伤害,倒是对方……

怀里的御主突然间嗝屁了。

肉眼可见的变化,原先眨着的湛蓝色眼眸猛然失去生气,头颅无力地偏向重力的方向,像脊椎断了的雏鸡,这个孩子就这么睁着那双眼睛仰着脑袋一动不动。

 

眼角能瞥见从粒子迅速闪现的陌生女性英灵,秦铃铃傻在那里。

这是哪里来的什么新型碰瓷!

怎么看都是碰瓷啊!

警察叔叔这跟我没关系啊!他自己就这么挂了啊!!你听我解释啊!!!

也许你不信,是对方先动的手!

 

 

噌噌噌,又是好几处火苗的燃起。

秦铃铃抱着敌人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就这么脱手压根不知道放哪,有点尴尬啊。虽然说只是初中生,但好歹有判断按危险的能力,她只是直觉上感到对方的无害性,但又不能放任对方纵火的行为,比起开战或者逃走的选项,这种微妙的心情真是无人倾诉。英国的物价很贵,很贵,相信赔款也很贵——这种事情不用提示也能想到,如果烧了整个房间甚至引起大火自己化成灰也赔不起啊,秦谛这下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还好自己的魔术属性是水,不过并没有什么用……然后初中魔术师有那么一秒后悔平时不用功,下一秒又抛之脑后。

对方英灵已经近眼前——秦铃铃条件反射地缩起身子迅速蹲下,脸颊能够感觉到英灵那袭长发搔动,一瞬间脑袋里竟然不是空白,她想了想很可惜还没吃到的手机美食APP上推荐的伦敦排名前几的Lobster & Burger餐厅,即使之前没对英国食物抱有什么信心。

 

没有想象中的任何触觉。

 

秦铃铃微微抬头瞧了瞧事态,Berserker已经发动防御,赤尾鹰的干扰逼迫对反拉开了距离。

这种不出所料的展开。

那就……还是先去灭火吧。

她对自己的从者其实还是挺有信心的,虽然一点也不懂怀里这个突然死去的孩子……初中生魔术师蓦地打了个寒颤,自己是不是抱着一个逐渐凉掉的尸体?不是疑问句。

 

“我应该还不至于这样就san check吧……”她感受着胳膊上沉甸甸的分量。

的确见到过别人家养的小猫小狗的尸体,但与怀里的东西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这个平时比谁都大大咧咧的熊孩子,拉了拉嘴角,微蹙眉头咬住了牙关。无法言喻的东西钻出了心底。

 

那个东西动了动。

对,那个睁着死掉的蔚蓝色瞳眸向后仰着的小小身躯微微动了动。接下来跟个没事的人一样,东扭扭西扭扭,拱了拱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秦铃铃真的很想把这玩意扔出去。

 

这家伙玩我呢!

这种情况不就是停车的时候前面的行人突然自己躺了下去,司机一脸懵掉地想着完了遇上碰瓷,结果那个人又自顾自站起来跑了一样。一模一样。现在就差那个行人一脸开心跑过来跟你大笑“Surprise!!”。

 

秦铃铃真的很想把这玩意扔出去。

秦铃铃真的很想把这玩意扔出去。

秦铃铃真的很想把这玩意扔出去。

 

说到做到——正当她准备一鼓作气把怀里的孩子扔回原来的窗台,颈脖间却猛然一紧——那个小小御主扯住了自己串在脖子上奶奶在十五岁生日时送的戒指。

放手哦——秦铃铃皮笑肉不笑地扯回了戒指项链,她一点也不介意和一个一岁的孩子抢东西,何况这本来就是自己的所属物。逢年过节如果家中聚会,她从来不怕亲戚家的熊孩子,与其说她才是最熊的哪一个,不如说熊孩子自有对付熊孩子的高招。

谁比谁熊!

 

 

 

 

到这里,其实今天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没有什么接下来可以被吹得天花乱坠的惊心动魄打斗,就在秦铃铃专心灭火的同时,那个男性婴孩擅自不知道爬到了哪去。总结一下,这就是莫名其妙的相遇,没什么起因经过结果,只是机缘巧合般的遭遇战。说是战都算夸张,Berserker那边和Rider压根只是追追逃逃,你不追我不动,你不逃我也不追的游戏,Berserker连狂化的心态都没出现,冷冷静静沉默不语抡抡空气。

火苗有节制地没有蔓延,就凭秦铃铃那种有大于无的扑方式,还是成功搞定了火源。她自始至终啥都没弄明白,只是感觉自己被牵扯进了什么无聊的事端,也没有旁白给她解释一下起因经过结果,正如上一段所说,这是个本来就没什么结构的故事。

 

换个视角说说,Rider倒是弄清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她好像不太会照顾孩子。说实在的,任何一个见到放任一岁的婴孩在满街乱爬的监护人的人都会承认这一点。这是一。

二是自己的御主好像有随时随地挂掉的特征,与生死无关,这本来就是一具活着的尸体,好像保留了生前的习性,惯性心脏骤停。即使有现代医学基本知识,那也只是基本,英灵不太明白有没有惯性死掉的说法。

还有,这一战master自己爬走了好久,最终只是因为饿了所以消耗一划令咒强制召回和berserker战斗中的自己回去喂食。原来这个尸体要吃东西啊……英灵增长了新的知识。

最后一点,master召回自己的地方是位于伦敦waterloo地铁站不远处的民宿,一个满是灰尘的魔术师之家,从家中书本少有得到签名看来,主人名为塞缪尔。现在Rider开始怀疑自家御主是不是真的属于没有智力的空壳,哪有尸体会自己乘电梯坐地铁爬了半个城市。

 

真相越多,谜题的存在愈发明显。

 

(图二)

 

 

总之,今天也一切安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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