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反

从眼皮外观察，就能相当容易看到其之下那颗含水量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球体在的转动——即将醒来的征兆。

而当那个小小的身躯真正张开双眼时，Rider已经侧身坐在了床沿。如果塞缪尔还活着，可能会因为这迥然不同的光景而落泪吧。

毕竟，直至他死亡，也从未有人处在那个位置。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在高架道路的边缘，不会延续到任何地方的道路上，魔术师与英灵们动了起来。敌方是两位女性，也是自圣杯战争开始以来Rider所遇见的第二位Saber阶职。

一切都如此突然，仿若不带拉起帷幕的戏剧，开门见山的高潮部分。会有铛铛铛铛的锣鼓喧天，众人挥舞起大旗搅动着空气，一班主角在噔噔噔噔中踏入舞台中央。当然，这里什么都没有，寂静无声。

“噌、噌、噌噌噌——”

9岁幼童的指间燃起火苗，从孔洞另一边得到的几近源源不竭的魔力充斥全身，火焰猛然窜起，犹如要撕裂黄昏时段空气的火舌熊熊燃烧。但是目标，却不是身为竞争者的远处两位——璐比扭转身体回避，但如蟒蛇般蜿蜒的火焰在她右肩燃起，女仆迅速用左手撕破肩部的衣料，从而躲开火焰——人偶的肌肤和球星关节裸露而出。和预想一样的无差别攻击。

一直都没什么机会介绍两位女仆——莉莉，还有璐比。由戈黛娃借御主那身不合理的魔力召唤而来附着于机械人偶之上的少女，在英灵本身的故事中跟随其身后的仆从。金发猫耳的是莉莉，负责近战，武器为匕首与短刃；红发的是璐比，擅长远程，武器为狙击与飞刃。两位小姑娘的武器皆为取自塞缪尔的个人收藏库，崭新得一点也没用过，真不懂那个小伙子当初出于什么兴趣才收集了那一堆东西。

　　没有因为这不合常理的开场而停下脚步，踏出步伐化身飓风的Saber，在烤焦黑暗的猛烈火焰下奔驰。母剑的剑身掠过柏油路的表面，随之爆擦出红色火花。金属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耳朵难以接受的频率震颤着。

　　在莉莉调整好姿势前，子母剑中母剑的剑身弹跳过来——

　　“呯——”莉莉的匕首挡住Saber由下往上挥舞的剑刃，剧烈的冲击让女仆手上的刃身应声折断。英灵的冰冷剑刃被挡住后，随即化为水平的闪光挥斩而出，莉莉反射性弯身的动作还不够快，后端的头发遭到砍断——沉闷地一声，剑士的刀刃顺势砍飞后方护栏的一角。如果这时候有着雄浑的背景音乐，那还真是一场不错的表演，角色、观众还有灯光和背景。

　　匕首另一头的刀柄翻转。金发女仆弯下身体，剑锋则猛攻她的侧头部，随即后仰闪避。她的手撑在背后的地面上，随之舞动的双脚朝上空画出半个弧形。Saber能轻易判断出攻击距离之后往后抽退，然而隐藏在莉莉脚尖内藏的刀刃伸出，拉长攻击弧形的半径。是的，这是真刀实枪的打斗。

　　判断错误的戎装英灵，下巴溅出了鲜血，不过她依然继续往后退。莉莉的双脚画完圆形之后翩然落地，靠着旋转反作用力飞向后方空中，躲开Saber翻转后凶猛的横扫追击。

对方英灵朝着空中的女仆预期落下的地点，进一步的缩短双方距离。在空中短暂停留的莉莉，扣下扳机，双手释放出十几道子弹——战争不需要顾忌任何礼节。Saber以母剑剑侧将袭击而来的剑雨弹开，连着跳跃轻盈地拉开距离。

　　女仆降落在自己主人身边。希塞尔迈开步子，按着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地靠到Saber身旁而去。

　　匕首与杂物的碎块掉落在柏油路面上，发出一阵不协调的声响。

“干得不错。”

　　与英灵Saber交手却未立刻失败，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莉莉的合格性。如果换成是远程的璐比的话，光是Saber最初的一击，大概就会让人偶的身体四分五裂。

　　Saber伸出手指，在黑暗中更显白皙的手指，拭去了下巴与脸颊的鲜血。

　　“我们，就这么这么打起来了？“

“应该没错。”

希塞尔，无论谁人看到都能评价为美人的纤细女性，最为独到之处便是那双眸子。如果说Saber是有着亮泽皮毛的梅花鹿，那么身为御主的希塞尔则是浑身雪白的灵鹿。清冷，脱俗。

然后这位美人与常识相反般，挡在了英灵身前，一步、一步、一步，她缓慢地缩短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挡在主人身前的莉莉，手伸向了大腿内侧，拔出另一把匕首，那是与之前那把截然不同的魔术礼装。

指尖伸出，美人所指的方向，是9岁的幼童——“你，与我有相似的味道呢，魔术师先生。”

 

“如果你想找人聊天的话，那可是找错对象了。”Rider淡淡地开口，她没有挺身保护master的意思，仅仅用言语制止了女人的前进。

美人勾起嘴角，不退反进——“呲——”子弹摄入她脚边的地面。

“不攻击我吗？”希塞尔轻松地笑了笑，玩味地看向举起枪械的红发璐比。

作为目标的塞缪尔没有任何动作，在肆虐火舌的围绕中，面无表情。他被下达了命令，被自己的从者下达了命令，攻击。不论目标不论代价，他无法分辨这一切，身体只是遵从指令做出行动，攻击。火焰燃烧的是什么？没有燃烧物的提供仅仅消耗空气中的氧气？别小瞧二氧化碳中毒噢。当然，空气中的成分再怎么减少，也不会对尸体造成影响，是的，他真的只是尸体，心脏跳动，神经运作，一具活生生的尸体。

 

莉莉从车上轻轻跃起，着地后横向移动，右手紧攥匕首调整者攻击的角度。与此同时，Saber远距离朝相同的方向奔跑，因为双方的移动并非完全平行，在交会时剑舞士进入女仆的攻击范围之内。

铛铛铛铛，接连几下的对拼。人偶vs英灵，这种战斗力压根不成正比的对决，竟然能这么顺理成章地仍然没有落幕，简直是不可思议。莉莉刺出锐利的刃尖，Saber则是飞身往后方抽退，母剑从中介入将莉莉的剑弹了开来，战斗者彼此间的距离再次拉开。本来没有动作的希塞尔在此时构筑起魔术，同时美人周身盘起一条白蛇，昂首等待对方的攻击。

　　近战女仆倏地转身，没有理会敌方魔术师的变动，只是猛然间向英灵掷出短剑突袭。尽管被削到头发，但Saber还是一个翻身躲过攻击——敌人的脑袋比英灵预料中的更灵活。自家御主目前的站位靠近对方年幼的魔力供应者，而自曝真名的红发英灵从她的故事中便可看出其并不是擅长战斗的servant，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眼前的人偶还能无视己方打出的幌子，确认正确目标，不得不说她不仅仅是自动人偶。论个性的话，那两名女仆倒是可能比他们主人的Master更像人类吧。

Saber瞬间判断出采取近距离战斗为上策，随即往前迈进——

鲜血四溅。

不过，主语不是英灵。

　　希塞尔的右臂、右肩与左腹部，连同衣服一起破碎，鲜血随之飞溅而出。

突如其来的火焰风暴在四周卷起漩涡，并且改变方向直扑而来——希塞尔的双脚离地，毫无力道地耷拉在空中，错过目标的火焰在柏油路面上钻出许多破洞——Saber揪着希塞尔的后领让希塞尔逃过紧接而来的攻击，过出手救人的英灵，肩头也溅出焦灼的痕迹。

“您每次都这样！好歹躲一下啊！”英灵没有顾忌肩头的伤势，仅仅拎着自家御主迈回安全距离。她的表情略微带上说不清的愤怒，每每战斗，她的Mater几乎从未躲闪过敌人的攻击。即使相信她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恢复力，但是受伤这件事，从本身来看，就是一心求死的行为。

英灵咬紧牙关，把剩下的话语吞回了肚子。她明白的，她又怎么不明白。

时间不会等待滞后的齿轮，远方而来的火焰再次削开距离，直直破空而来，目可直视的追击物体，犹如凶器般穿透时间。希塞尔跟Saber只能再次抱起刚刚才被直击的御主，跳跃着躲开来之不尽的火焰。痛楚加倍。

 

“夫人，这样好吗。”璐比握紧了手中的远程武器，抬头看向主人。

“有何不可，这是战争。”红发英灵逆着头顶的灯光，让人看不清表情，“不过，我们才是劣势啊。”

正如之前所说，人偶vs英灵，孰胜孰负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无须赌博的战斗。虽然不知为什么，Saber一直放不开手脚才给近战的人偶有机可乘，但结束了，Saber恐怕要认真起来。

 

塞缪尔的魔术一点也不给人喘息之机，火焰如利刃般的爆炸喷出，对方主从的身影一起被炸飞——Saber与希塞尔在爆炸前的最后一刻跃向半空，莉莉已经往两人预备着落的地点狂奔，她精准地射出子弹挡住二人的去路，一点也没停下脚步地同时使出横斩，远处璐比的狙击配合直线刺出电光石火般的攻击。

夕阳的余晖给冷兵器们都染上了金桔般的色彩，夺目，刺眼。剑舞者的用左手子剑弹开先前手枪射出的攻击，挥下母剑打落由左边攻来的匕首，轻盈落地的希塞尔控使白蛇用身躯形成屏障拦住红发女仆的远程夹击，同时对着失去平衡的莉莉的胸口踢出一脚，握住对方的匕首向回拉去。

金发女仆顺势抓住借由对方的力道旋转半圈，对着Saber的侧脑踢出或许连岩石都可以粉碎的右回旋踢。而英灵迅速格挡开这一踢击，反手固定住对方悬在空中的脚踝。两人强制被固定在一起，放开匕首，扭转身体，保持右脚踝被对方握住的体势，莉莉左脚闪出旋风般的回旋踢。Saber把头向后伸，躲过了快如雷电的踢击同时挥动抓住对方的左手，人偶轻而易举被甩了开去，背部重重地摔在柏油地面上，地面的石块夹杂人偶身体的某些零件随之碎开。

英灵的脚有如闪电落下，穿破飞舞在空中的地面碎屑，往莉莉那而踏去——女仆向后翻滚躲过了这一击，捉住往下掉的匕首，迅速后飞离战线，璐比接替她接连射出狙击子弹。同时塞缪尔的魔术飞来，两条火焰构成的蛇缠绕在一起，在Saber及其莉莉面前咫尺之处分离。魔术显现出真正的样子，由上下左右四个方向似毒牙一般放出攻击。无差别攻击，火焰蔓延向女仆的眼眸——

消失。

像是被锐利的刀刃砍断般，火焰突然消失。就连围绕在塞缪尔周身的火舌也一同消失殆尽。

不必追寻理由，英灵完全不留任何空档——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宝具！！

女仆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咬紧牙关睁大了眼睛。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宝具的气场在高速公路上爆裂开去，子母剑震颤着，轰鸣着，抑制不住地耀显荣光——

塞缪尔火焰再次燃起，带着此前未有的威力和场面，架着狂风与碎石，声势浩大轰卷袭来——

 

爆炸气流和火舌席卷了所见之处，劈里啪啦的沙尘砸向身躯，灼热的余波滚烫了视线，狂风吹向往后退的魔术师脸上，不由地令人闭上眼睛。

 

 

 

 

 

“Master，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记得要闭上眼睛。”Rider从领口抽出手帕，蹲下身来细心地为御主擦去脸上的碎石粒。

“好的。”塞缪尔机械地回答着命令。

 

烟雾散开。

高速公路的地面那开出一个大洞，那是能量刮开柏油路面的残留痕迹。周围的护栏和路灯都完全被破坏了，好在此处地广人稀，除了公路并没有造成过多不必要的破坏。冬木市本身就被废墟一分为二，恐怕这点残破物的增加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Rider和辰巳一行作为同盟，理应遵守和平的盟约，但争夺圣杯毕竟是战争，争取和平的战争，主语仍然是暴力。

 

“你们愿意加入我们吗。”Rider拎起损坏的女仆，莉莉和璐比早已失去了意识，修复与否还是个未知数。

“——”在Saber开口之前，希塞尔倒是轻轻侧身止住她的话语。

“那么，容我拒绝。”美人轻笑着，正如她最初登场那般优雅，圣洁。即使经历刚刚血液飞溅的伤势，现在的她除了衣物，完好如初。Rider的眼神有些锐利，但沉默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是吗。”红发的英灵没有过多的表示，她转头看向自己9岁的御主，“Master，您该来打个招呼了。”

塞缪尔礼貌地向前买了几步，微微弓身，礼仪良好地打着招呼。然后哇啦哇啦没个自觉地吐着鲜血。

“我主……”  东方英灵指着那个略有些怪异的形象，看向自己的主人——然后视线的目标也开始哇啦哇啦吐出鲜血。

这什么情况。

“啊，我这边的话，别在意……让他吐吐就好了……可能刚刚受伤了吧。”Rider拍了拍自家Master的胸口，“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这仅仅是普通的日常作业……没什么毛病，等一会就好了。”

而Saber早就有些惊慌失措地围着希塞尔开始打转。

这个场景没由来有些偏向日常，明明是特异的非日常，却带上了怪异的和平。一切都像是个玩笑，一切都是个笑话。

圣杯也是。

战争也是。

 

 

 

“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两边的魔术师简直比拼血量一般。

 

“真的没事吗！！”

“也许吧。”

 

 

冬木的一天，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