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其形,内无所表。

【FWV】【42组】第七章 茶经

红发的英灵勾勾指头,自家的御主就啪嗒啪嗒乖巧地近身,搂住Rider纤细的颈脖,吧唧一口亲上了女人的脸颊。9岁的幼童咯咯笑起来,正如普通的孩子一样,扒拉着英灵的振袖,偎依在从者的身边。

和服高紧的领口让女人略微有点不适,颈脖间布料的摩擦无法习惯,但她仍神态自若地跪坐着,目光平和地投向对面的二位——年幼的少女蜷缩在榻榻米上,宽大的布料让她看起来更是娇小,脑袋枕于青年的大腿,她的眼睛闪过幽碧的颜色,漆黑的底色映着不详。

 

“是的哦,是我杀的。”

 

 

 

 

相马时生失踪了。

Rider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对于作为她结盟对象的冬木平和组,她本来并没有过多的兴趣——比起朋友,“了解敌人”这种事情总会不自觉地超前许多。

那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的消失,Rider以为自己不会过多关注,可注意力的中心总会不由自主被牵住。是的,她不了解平和组,也不了解平和组的核心“藤原辰巳”,更别说在她看来像是打杂跑腿的相马时生——那个平时有些笨手笨脚,带着年轻人的朝气与烦恼,东跑西跑的少年。他太像一个普通人了。

英灵弹了一下自家目前为9岁身体的御主的额头,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对于触碰到他的事物做出动物应有的反应,将视线投向了女人。理所当然的结果。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不,不会有“普通”这个词会被允许在圣杯战争里。

自己为何会被圣杯召唤,这是她思索已久的问题。

是的,正如之前所言,这是责任,是义务,不是愿望。

如果说圣杯所选为命运之人,抢夺命运的人又是什么呢。女人不明Caster的主人藤原辰巳心中所想,但至少作为旁观者的她能够看出相马时生对于他自己不是御主的懊恼。别说什么伪装了,作为同盟连这点真相都没有掌握,那可真是失格。相马时生,这个在英灵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再普通不过的魔术师,失踪了。

红发的英灵弄不清自己的感受。

 

 

 

“我从未正式说过与你们的结盟。”藤原辰巳只是撂下了这句话语,而Caster在他的身后耸了耸肩膀,没有发表意见。

“但你的态度和行动,一直是默许的不是吗。”Rider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针对下去,仅仅开门见山:“我想知道相马先生失踪的线索。”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他。”藤原组长的表情没有变化。

Rider停住了接下去的话语。虽然说情报不是凭空可以自行出现,但有些真想从日常的点滴便能看出,即使那不一定是正确——藤原在嫉妒时生。用“嫉妒”这个词可能有些过头,感情的事情怎能轻易用言语形容。可无论真相怎样,在Rider看来就是这样,一个拥有一切相马时生所羡慕元素的男人,在某些地方,也在嫉妒着相马。

“那我,可以换一个问题吗。”女性英灵淡淡地问出,“你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问句,但也的确是相当唐突的私人问题。即便两组互为同盟,在这种一点也不适合的时机进行相谈,若是藤原直接抽身走人,也不是什么无礼行为。

“两位不要这么针锋相对嘛……”理查德及时插入二人中间,“不如大家互相交换一下情报,做点有实际意义的事情吧。”

“实际意义?”藤原组长挑了挑眉头,也许,他不太喜欢每次就好像只有理查德站在制高点的感觉。

“我只是想问,平和组对于冬木的保护究竟是为了什么。”Rider没有停下问句,“你所保护的冬木是什么,这个名词,这座城市,还是城市的人们。”

藤原没有回答。或许是不屑回答,或许是没有答案,总之,他无法迅速找到开口的方法。

“和你们结盟以来,我遇见了不少圣杯的参与者,各自对于参加的理由或有或无。其中也不乏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场合,你们平和组也要用‘暴力’去制止暴力吗。”这是女人第一次与藤原辰巳说上这么久,即使互为同盟,两者也交流甚少。与其说藤原是平和组的核心,她倒是认为和理查德交换情报来得更为自然。

“回到最初的话题——能给我关于相马时生失踪的情报-吗?”

 

 

“他的话,也许……已经遭遇不测了。”理查德接下了话茬。

“不要轻易猜测别人的生死。”这是Rider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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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所见的第一位Rider阶职了吧。”女人正坐着,双手并行点立在膝前,挺直着身躯,微微闭上了眼睛,毫无防备之意。

“第二位。”男性抚摸着自家陷入沉睡的御主的脑袋,开口补充,“三位Caster,两位Rider,还有Berserker与Saber……想来这场战争也是开始了不短的时间。”

 

 

此处是龙一提供的茶室。

有关相马时生失踪的线索,全部矛头指向于眼前的二人组。藤原辰巳和三谷龙一此前已经下手,双方展开了以命相搏的战斗。结果是什么,只能远远围观的Rider无从得知,但至少当眼前的lancer抱住自家御主撤离战场时,Rider跟了上去。

那场战斗相信围观群众的数目一点儿也不低,而明明身为lancer却具有高强度移动力的青年,只有阶职Rider才能跟得上对方的速度。真是讽刺。圣杯系统中的四骑士能力本身就低于三骑士,而眼前的lancer却能具有与Rider阶职引以为傲的移动力相媲美的能力。

即使跟上了,又有什么用呢。

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什么,不确定对方能否提供线索,再加上对方那明显可见毫无可能获胜的高数值能力,毫无用处的跟随。唤出从未离开过自己的白马,艳红色的笼头,艳红色的马鞍,艳红色的马衣,衔铁、低头革、水勒缰……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但红发的英灵还是跟了上去。

的确是毫无用处。

至少,她递出了邀请函——要来喝茶吗。

 

 

 

璐比带领着两人向茶室走去。

日本茶道,以“和、敬、清、寂”四字为根本,以冷峻、恬淡、闲寂为美,即使是通向茶室的沿途,也是以大宅庭院为主的自然风景。这是进入茶室之前的宁静,宁心。高大银发青年正牵着自家Master的右手,不紧不慢地向目的地走去。或许是先前就被告知,两人皆以和服的形象出现,与和风的建筑与背景氛围浑然为一体,相得益彰。

是的,他们来赴约了。即便这可能是对方的陷阱,他们还是来了。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自信满满呢。

Lancer的御主是一位看约14岁的少女,漆色的发间夹杂着诡异的幽绿发丝,真个人散发着不详的粒子。和服左臂袖管空空荡荡,也许是近期的新伤,少女完全掌握不好身体的重心,行动起来有些踉踉跄跄。

“和服,很可爱哦。”青年如此评价。

“心动吗?”少女没个正经地回复到。

“有点。”英灵诚然回答。

红发女仆同样是日系女仆的装扮,为了不破坏主人营造的幽静气氛,悄无声息地领着客人来到水屋门口,这是用来准备及清洗茶道具的邻屋,戈黛娃夫人及其御主正在茶室等候。

是的,平时出双入对的女仆,如今只有璐比一人,莉莉不知所踪。在几天前与Saber的对战中,对军宝具【剑器行】的威力着实不可小觑,附着于自动人偶的女仆灵识几乎消失殆尽。虽然Rider已经修复机械人偶的身躯,但残存的灵识还不足以恢复行动,或者说,以后只剩璐比一人的可能性已经几乎占了百分之七十。

从水缸中取出长柄水瓢盛水,英灵细心地替自己的御主清洗仅存的右手,然后自行同样清洁。双手捧柄,将水徐徐送入口中漱口,两人按着日本茶道的规矩将体内外的凡尘洗净。

比以往更加安静的女偶跪坐下身,敲了敲纸隔的拉门,在主人的应许之后,对着客人做出邀请的动作。Lancer与少女将干净的手绢放入前胸衣襟内,取出小小的折扇插于身后腰带,做出静心的动作后,进入了茶室。

 

 

 

“我不是你所见的第一位Rider阶职了吧。”女人正坐着,双手并行点立在膝前,挺直着身躯,微微闭上了眼睛,毫无防备之意。

幽绿色的少女枕着Lancer的大腿,没有丝毫参与对话的意思,比起Rider此前在战场中心见识到的魔女,此刻的少女更像是一只黑色的喵咪,蜷缩着趴在饲主的膝上。仿佛带着困倦,她一动也不动,文静地呆在那儿。

“我很好奇,你们赴约的理由。”风炉﹑茶釜﹑水注和白炭已经备好,Rider没有看向陷入安静的主从,只是着手开始茶道的步骤。

“这不是相当奇怪的问话吗。”Lancer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是一点也让女人感受到笑容所应有的温度,“是你先邀约,而我们仅仅是顺从你的意思。”

“奇怪的人。”红发的女人诚实地说出感想。

“经常有人这么说。”银发的青年或许是因为穿着不习惯的和服,总是不由自主地扯着身上的布料。

“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我稍微调查了你们的一些事情。”女人点燃白炭,炭火的香味充斥了整个茶室,“没想到你们遇到过的对手,还有挺多认识的。”

“49组主从齐聚冬木市,城市的范围也就这么大,这也不足为奇吧。”青年冷静地反驳。

“说得也是。”女人顺下对方的意思,“我没想到你们见到了芬里尔。”

比起Lancer的坦然反倒是窝在从者腿上的少女轻动了一下,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银发青年抚上御主的身体,安抚般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能知道这件事,你们还真是可怕。”

“不,只是有个神秘人让我这么提上一句。”女人看了一眼透明的茶壶,已经有气泡滚出,凉水正在加热,“据我所知,芬里尔出现的时机,已经是几十年前的第三次圣杯战争了。”

“我倒是有点好奇那个神秘人是谁呢。”青年的目光看向女性英灵。

“不认识。”女人迎向目光,“我是说真的。”

“追究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好处。”青年耸了耸肩膀,“说起来,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们打架的。”

“我们是和平派。”

“前几天有冬木的黑道找上门来,好像是平和组?看起来也没多平和嘛。”青年笑了笑,轻松地说道。

女人沉默了一下,没有接下话茬。

白炭烧水,说不上快但也不慢,不过慢悠悠几句话的功夫,沸水已然烧开。从仕覆中取出茶入,将茶叶放入茶碗,Rider已经做好了冲茶的准备。

“我们真的就是来聊天的?”男人把玩起放在面前的茶碗,百无聊赖。

“我是考文垂的戈黛娃。”女性开始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

“……你是来试探我的真名的?”青年释然,“真是无趣。”

“你好,神之子,赫尔莫德。”红发的英灵继续说到,“同作为Rider的话,你那强大无比的力量还是辨识度很高。不,你是Lancer呢。”

“虽然说三骑士的数值会比四骑士高上不少,但也的确限制了我不少能力。”青年没有隐瞒的意思,那是强大无比的自信,“不直接对我发动战斗,很明智的选择。”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前几天的夜晚,他对上身为Caster的理查德的结果。三谷和藤原没有对戈黛娃详细说明情况,同样戈黛娃也隐瞒了对Lancer主从发出邀请的事项,只是借用了有着不低财力的盟友名下的茶室作为接待。

茶香在室内缥缈积聚,清雅的香气有着安神的功效。两位英灵皆是西方人种,对东方文化不甚了解。但女人还是选择了这种接待方式,这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呢,不,这里毫无理由。

一期一会。

女性英灵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她挺直着背脊将新茶送至Lancer眼前。

“我就一个问题。”Rider金色的眼眸直视对方——

“你们杀了相马时生吗。”

 

 

 

 

“是的哦,是我杀的。”

少女睁开了眼睛,右臂支撑起身体的重量,她慢慢睁开了充满邪气的眼睛。

 

问题被加以肯定。

那一瞬间,冲上女人心头的感情如此强烈。说不清,道不明,悲伤还是愤怒,隐忍还是爆发,不是那么清晰明了的东西。相马时生,一个对于她来说近乎陌生人的少年,两者从未有过交集。因为,他是如此普通。

那时也是,那时也是。女人屈下身体卑微地请求那人,不顾身为贵族不顾身为领主的尊严,一味请求——还来确实戏谑般的无力要求。那时“恶”吗,答案为否定。没有任何行为的理由是单一的,女人能为子民抛下一切,抛下作为上等作为女人的骄傲,摘下珠宝,脱下礼服,解开内衣,她能裸身骑马绕市,只为了丈夫一句戏言。

“你这是伪善。”——她还记得有人这么评价——“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行动而感动,你所做的不过是满足自己伪善的需求。”

她毫不动容,与其让别人对她的行动多加干涉,愚蠢的光说不做,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所力所能及的一切,这是她的坚持。她不是善人,从来不是,但是她所做的一切皆为“善”,这是抑止之轮选择她的理由。

她不知道为什么回忆起在日本看到的第一片海,那是故乡所没有的景色。位于英格兰中心的考文垂,距离海有着不短的距离。即使有着能计入末日审判书的领土,但那仍是她难以触及的景色。海水的酸涩泛向眼眶,那是一种陌生的情绪。淡漠的空洞填充上未知的情感,毫无规则可循,从胸口直冲进鼻腔,刺激着黏膜,不明的干涩。即使是自己躬身乞求那人时,也没有如此突如其来的海潮,她记得自己跪在地面的触感,记得自己绞紧的十指,记得一切却唯独没有这陌生的情感。

我为何而哭泣。

因为这普通。因为这战争之后的普通,因为这残酷之下的日常。与相马时生无关,与塞缪尔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与那时同样的理由。

 

 

“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和平相处。”Rider抬起头,问心无愧地正视对方的眼睛。

“那是什么玩笑。”

“的确是句戏言。”女人放下手中的茶碗,回到最开始端正的坐姿,“谢谢。”

红发的英灵站起身,金色的粒子飘散在窄小的茶室——

那是她战斗的戎装。

 

“在此,我对你们宣战。”

 

“求之不得!”

 

 

 

 

这才是圣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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